”。去年冬天,老人还拄着拐杖来修过放大镜,镜片上的裂痕像蛛网,却被他擦得一尘不染。
“这些书我买了,”李渊放下收音机,“你开个价。”
老陈愣了愣,随即摆手:“给啥钱,你拿去给孩子们看。”他往书堆里翻了翻,抽出本笔记本,“这是王老师的日记,你看有用不?”
笔记本的封皮是牛皮纸的,边角卷得像浪花,第一页写着“1965年9月1日,入职第一天”。李渊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记着些课堂琐事,偶尔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脉清晰得像老人年轻时的字迹。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开始发颤,却依旧认真:“今日见李师傅修灯,其手稳如磐石,想来是有大定力者。”
李渊把笔记本放进工具包,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自己的军功章盒子里,也夹着片槐树叶,是苏瑶第一次去部队看他时带的,说“见叶如见人”。这些年换了无数个盒子,这片叶子却始终在里面,像个沉默的约定。
“收音机傍晚给你送过来,”李渊扛起工具包,“顺便帮你修修三轮车的链条,老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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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连声道谢,三轮车的铃铛“叮铃铃”响着,载着旧书和时光,慢慢消失在巷口。李渊望着车影,忽然觉得,这旧巷里的物件都长着记忆,收音机记得炮火,旧书记得讲台,连槐树叶都记得谁曾在树下停留过。
三、药香浸骨
赵奶奶家的木门虚掩着,门轴“吱呀”作响,像老人的咳嗽声。李渊推门进去时,看见老人正坐在藤椅上择菜,竹篮里的苋菜沾着晨露,绿得发亮。
“小李来了,快坐。”赵奶奶往他手里塞了把蒲扇,扇面上的荷花被虫蛀了几个洞,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亮,“搭扣修好了?我那木箱总算能合上了,里面的老棉袄盼着过冬呢。”
李渊把铜搭扣放在桌上,拿起螺丝刀给木箱拧螺丝。箱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穿军装的年轻人和梳麻花辫的姑娘,背景里的老槐树还没现在一半粗。“这是您和赵爷爷?”他轻声问。
赵奶奶眯起眼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是啊,这是他刚从部队回来那年拍的,就在你家那棵槐树下。”她指着照片里的年轻人,“他那时候也爱修东西,家里的闹钟、收音机,坏了都是他捣鼓好的。”
药罐里的药香漫出来,混着屋里的樟木味,像浸了岁月的酒。李渊想起自己刚转业时,赵爷爷还在,总蹲在老槐树下看他修东西,说“部队里练的不止是枪法,还有心气”。老人走的那年冬天,槐花开得非常的晚,像是在等谁。
“药凉得差不多了,”苏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我给您盛出来,今天加了点红糖,不那么苦。”她往赵奶奶手里塞了块薄荷糖,“喝药前含着,能压苦味。”
赵奶奶接过糖,糖纸在手里捏出褶皱:“还是小苏细心,比我那丫头强。”她忽然拉过李渊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个布包,“这是老头子留下的怀表,你帮我修修,走不动了,我想听听滴答声。”
布包是深蓝色的,上面绣着颗五角星,针脚歪歪扭扭的,是赵奶奶年轻时绣的。怀表的外壳已经氧化发黑,打开时“咔哒”一声,里面的齿轮锈成了团。李渊用镊子夹起个小齿轮,忽然发现齿轮上刻着个小小的“赵”字——是赵爷爷自己刻的。
“三天后来取,”他把怀表放进工具包,“保证走得比以前准。”
赵奶奶笑了,眼角的泪混着皱纹里的光:“我就信你,跟信老头子似的。”她望着窗外的老槐树,“你看这树,一年年的,比人靠谱,开花结果从不误时。”
离开时,苏瑶往赵奶奶的竹篮里放了把刚摘的紫苏叶:“烧鱼时放几片,去腥。”她拉着李渊的手穿过小院,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