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农场旧仓库里,煤油灯的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晃出斑驳的影子。伯纳德坐在木箱上,指尖摩挲着怀表——表盘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笑,肩章上的星徽被磨得发亮。他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把怀表揣回内袋,抬眼时眼底的柔和已凝成冷雾。
“货在里屋,”他朝后指了指,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枪管,“这次的情报值三块金砖,但你得先告诉我,上周在北山酒店截胡我线人的,是不是科伦的人。”
玩家没回答,只是将背包里的现金推过去。伯纳德数钱的动作顿了顿,忽然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刃,刀光擦着玩家的耳际钉进木桌,“别跟我装傻。三年前我在前线当情报官时,你们这种‘独狼’见了我得敬礼。”
煤油灯突然噼啪一声爆响。他想起那个雪夜,指挥部的电报机在炮火里烧得只剩骨架,他背着中枪的通讯员爬过三道铁丝网,怀里的加密文件洇开暗红的血。后来军事法庭说他“泄露机密”,他看着昔日战友在被告席上指证自己,突然觉得那身军装像块烧红的烙铁。
“科伦的人断了我三条线,”伯纳德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道狰狞的疤痕,“但他不知道,我当年从火场里带出的不止文件。”他从墙角拖出个铁盒,打开时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疼——里面是枚变形的狗牌,刻着“科伦·J”。
“想要暗区的地图?”他把狗牌扔给玩家,眼神淬了冰,“先帮我把这东西送回科伦手里。告诉他,当年他从背后打穿我战友胸膛时,我就站在他身后十米的地方。”
雨势渐大,仓库外传来零星的枪声。伯纳德起身拍了拍玩家的肩,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活下去,小子。暗区的债,总得有人讨。”说完转身走进里屋,背影在灯影里缩成个模糊的轮廓,像片随时会被风撕碎的枯叶。
科特的日子总泡在昏黄的灯光里。临时据点的铁皮顶漏着风,把通讯器的滋滋声搅得更碎。他面前摊着张皱巴巴的暗区地图,红笔圈出的“北山酒店”边缘已经磨得起毛——那是今早第三个先锋折戟的地方。
指尖划过“农场谷物交易站”的标记,那里沾着半块干掉的咖啡渍。昨天有个新人从那儿背回半袋压缩饼干,笑着说“科特你这地图比我奶奶的老花镜还管用”,今天通讯器就只剩一片静电。他把烟头摁灭在缺角的搪瓷缸里,缸底沉着层厚厚的烟灰,像暗区上空永远散不去的灰云。
墙角堆着捆用军大衣裹住的医疗包,拉链上挂着串生锈的弹壳——每个从暗区回来的先锋,总会留下点什么当谢礼。有的是颗没炸的手雷,有的是块染血的狗牌,还有个姑娘塞给他半块巧克力,说“这比止痛药管用”。他没舍得吃,现在那巧克力硬得像块石头,搁在地图最角落,糖纸都褪成了灰白色。
通讯器突然“咔嗒”响了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钻出来:“科特,我在污水处理厂,左腿被流弹擦了……”
他立刻抓起笔,在地图“污水处理厂”的管道图标旁画了个急促的箭头,笔尖戳破了纸:“沿东侧管道走,第三个检修口有备用绷带,别碰西边的巡逻队……”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铁皮上,噼啪作响。科特把刚换好的电池塞进通讯器,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眼底,那里有片比暗区更深的疲惫,却又藏着点不肯灭的亮——就像他总在地图边缘画的那道虚线,从据点一直延伸到暗区深处,像根拉不断的线,一头拴着外面的世界,一头拴着那些在灰暗中挣扎的人。
他又泡了杯咖啡,这次没加糖。苦涩漫过舌尖时,通讯器里传来句模糊的“谢了,科特”,他对着地图笑了笑,红笔在“污水处理厂”旁轻轻打了个勾。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和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叠在一起,像株在暗区边缘扎了根的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