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6.18,赠周敏”。字迹被磨得浅淡,却能看出刻字时的用心。“这是我爱人当年刻的,”周姐的声音软了下来,“他那时候在工厂当钳工,手笨得很,刻这行字刻了半夜。”
李渊摸着那行字,指尖能感受到刻痕里的温度。他想起自己给苏瑶刻的第一支木簪,簪头的槐花刻得歪歪扭扭,苏瑶却戴了整整三年,直到簪子被洗衣机绞断,还小心地收在首饰盒里。
“我给你把字再描深点,”他从包里拿出支细刻刀,“保证再过十年也磨不掉。”
正刻着,王老太颤巍巍地端着杯槐花茶过来。茶杯是带盖的搪瓷缸,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盖沿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白铁皮。“小李啊,尝尝今年的新茶,用你家槐花开的。”老人的银镯子碰在缸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茶里飘着两颗红枣,是老人自己晒的。李渊喝了口,槐花的清苦混着枣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淌,像极了苏瑶每天早上给他泡的那杯。“张叔的收音机放哪儿了?”他放下茶杯,要去送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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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台呢,”王老太指着窗台上的半导体,“昨晚我听了会儿评书,比新买的智能机清楚多了。”收音机旁边摆着个相框,里面是穿军装的年轻人,胸前挂着枚军功章——是王老太牺牲的儿子,照片上的眉眼,竟和李渊有几分像。
李渊调试收音机时,指腹蹭过机身上的划痕。这是台老式“熊猫牌”半导体,外壳的漆掉了大半,露出暗红色的塑料底。他忽然想起自己转业时带回的那台军用收音机,现在还放在李阳的床头柜上,每晚都用它听球赛转播。
“周姐,台灯傍晚给你送过来。”李渊扛起工具包往楼下走,经过二楼时,看见张老师在贴寻人启事——是寻找走失的阿尔茨海默症老人,照片上的老太太梳着齐耳短发,笑得温和。
“李师傅,帮我贴两张在你铺子门口呗?”张老师递过来两张启事,“这是我爱人的老同学,昨天在菜市场走丢的,家里人急坏了。”
启事上的老人穿着件蓝色卡其布上衣,胸前别着朵塑料槐花。李渊接过启事时,指尖触到张老师微微发颤的手——他知道,张老师的爱人也是因为这病走的,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片干枯的槐树叶。
“您放心,我多贴几张在巷口。”李渊把启事折好放进包里,心里忽然沉甸甸的。他想起苏瑶说的,人老了就像孩子,得牵着走才行。等将来自己和苏瑶老了,是不是也会像这老人一样,记不住回家的路,却能认出家门口的老槐树?
三、槐香入梦
中午的阳光把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了一团。李渊躺在铺子里的竹椅上打盹,手里攥着块没刻完的槐木——是要给李悦做支钢笔套的,小姑娘说开学要用新钢笔,得配个结实的笔套。
苏瑶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账本是用旧台历改的,每页都记着收入支出,末尾还画着小小的槐花图案。“上午收了三十五块修灯费,”她翻过一页,“周姐的台灯零件得花八块,还剩二十七。”
李渊“嗯”了一声,竹椅被压得咯吱响。他看见柜台下的纸箱里,堆着些修好的旧物:缺了口的搪瓷碗、断了带的帆布包、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每件东西上都缠着故丝,像老槐树上的枝桠,缠着光阴的藤。
“下午去趟批发市场吧,”苏瑶合上账本,“灯泡和电线快用完了,顺便给李阳买两双袜子,他那几双都露脚趾了。”她起身时,围裙带子勾住了桌腿,带子末端的槐花结散开了——是李悦上周帮她系的,说这样好看。
李渊坐起来,帮她重新系好结。指尖触到苏瑶腰侧的布料,那里磨出了块薄痕,是常年系围裙勒的。“我去吧,”他拿起草帽往头上戴,“你在家歇会儿,昨晚看店倒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