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沧镇附近一处地势高耸的山头上,林木被提前清理出一片空地,构成了红营前线指挥观察所,刘蛮子那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阵地边缘,他手中举着一架缴获自荷兰人的单筒望远镜,黝黑粗粝的手指稳稳地调节着焦距,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清晨尚未完全散尽的薄雾与战场上空弥漫的硝烟,牢牢锁定在厦门岛南端的胡里山方向。
远处的胡里山炮台,依稀可见火光闪烁,浓烟升腾,激烈的枪炮声即便隔着海域也隐约可闻,刘蛮子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道从额角斜划至下颌的狰狞刀疤,在紧绷的脸颊肌肉牵动下,显得愈发骇人。
突然,他调整望远镜的手顿住了,在胡里山炮台的最高点,那根原本光秃秃的、或者可能还残留着郑军旗帜残片的旗杆上,一面旗帜正在被奋力升起!鲜艳的、如同血与火凝聚而成的赤红色,在灰暗的战场背景和晨曦的映衬下,仿佛利刃刺破了一切的阴霾。
刘蛮子紧绷的脸上,肌肉猛地松弛,随即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几分狰狞却又畅快无比的笑容,露出被烟叶熏得微黄的牙齿:“胡里山炮台拿下了!我就知道,宋汤兴他们一定能拿下胡里山炮台,果不其然!曾厝安炮台,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了!”
刘蛮子放下望远镜,脸上洋溢着胜券在握的豪情,对身后欢呼雀跃的参谋们吼道:“得了,这场仗还没打完,传令下去,所有部队,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整、补充弹药!炮兵给老子盯紧了曾厝垵,加大火力,早点把那颗钉子也给老子拔了!”
刘蛮子大手一挥,指向厦门岛,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只等曾厝垵炮台一拿下,胡里山和曾厝垵两处的火炮就能调转炮口,合力把郑家那些烦人的破船轰走!到了那时候,全军渡海!总攻厦门岛!把郑家在这大陆上最后一个窝,连根端掉!”
与此同时,在厦门岛东北部的凤头山郑军指挥所内,气氛则如同冰窟,郑军大将军何佑,同样举着一架望远镜,镜筒中,胡里山炮台顶端那面刺眼的、迎风招展的红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了他的心上。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血色尽褪,转过身,看向旁边同样是一脸惨白的吴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红营的部队,抢滩、冲滩、登陆、强攻炮台,几乎是一气呵成,中间都没留下什么喘息之机,而咱们的弟兄……胡里山炮台占尽地利、工事坚固、守军充足,红营没有什么重炮,守军还算有火力优势,结果一晚上都没撑过去…….他们更强了,而我们……越来越弱!”
吴淑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到最后只能喃喃道:“即便我们退守台湾……他日红营泛海而来,台湾……恐怕也是守不住的……”
“又能怎么办呢?家眷都在人家手里看着,咱们这些为将为官的,投也不能投,降也不能降!”何佑无奈的叹了口气,朝一旁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声音压低:“吴副将,做些准备吧,胡里山炮台失守,厦门已经守不住了,咱们趁着曾厝安炮台还没失守,红营也需要重新调整炮台火炮的空档,赶紧冲去金门,若是让红营靠炮台上的火炮封锁住厦门海域,咱们要跑出去,可就危险许多了。”
何佑顿了顿,回头扫视了一圈凤头山上的大营:“我留下五十人在这里鸣铳放炮、大张旗鼓,伪做抵抗,等红营大举渡海再撤离,让厦门城里的陈副将以为我们尚在凤头山……”
吴淑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句话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就在此时,一名陈璋的亲兵飞马入营,被引到何佑身前,跪地行礼毕,便急促的询问道:“大将军,副将大人派小人来询问,胡里山炮台已失,厦门危急,大将军是否要调整布置?请大将军示下!”
何佑直起身,脸上的颓败与私下里的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