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当时正值三面红旗时期,新成立的人民公社有意做出一个决定,把全公社各村庄里所有的学龄前孩子都送去离我家五里远的公社幼儿园去,在那里着专人对孩子们进行集中照顾,好让所有的年轻母亲们都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集体劳动中。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把我平时最喜欢的一个四角小笸箩里装满了红枣和果干,告诉我:“这些枣儿和果干,给你带去幼儿园慢慢吃……去了以后,不要想娘……”
这个小笸箩是姥姥用一些从高粱杆儿上剥下来的皮,经过刮削整理之后精心编制而成的,很漂亮,但并没有多大,也就能放得下一斤多干果的样子。而让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时还小小年纪的我,看到母亲那么不放心的样子,自己却是就连一点儿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母亲的感觉都没有。我把放满了干果的小笸箩放在小书桌里,一点儿也舍不得吃,只盼着早一天被送到公社幼儿园去。当然,这个公社幼儿园最终并没有成立起来,我也没有如愿被送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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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值得一记的,大概是5岁时候的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是深秋一天的下午。当时的农村还没有后来盛行的电磨,家家户户吃的米面,都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解决,也就是用石碾推米,用石磨磨面。石碾我家附近并没有,最近的那盘也在二百多步开外,但石磨却是隔壁大伯家院子里就有一盘。那天,全家人匆匆吃罢午饭后,母亲就招呼父亲提了多半斗玉米,她自己端起笸箩和面箩,一起去大伯家的大石磨上磨面去了。哥哥当时大点儿了,已经可以帮着推磨,所以也跟在母亲后面去了。而我还小,父母并不指望我做什么。母亲走之前只对我说一声:“闺女,你要是想出去耍,就喊娘来挂上门啊!”
所谓“挂上门”,就是把院门从外面拉齐后,将左扇门上边部位的铁链子,套在右扇门上边部位的铁环内;然后,再把铁链子挂在门框上固定着的铁搭扣环上,但并不上锁。这个操作极其简单,但我太小,根本就够不了那么高。
望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她没有来得及洗刷的锅碗,我忽然想:我应该帮娘把这些做了!
说干就干!我马上跳下地来开始动手做了。但站在灶前时,我却犯了愁:自己的个头只比锅台高出一点点,站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办法洗锅刷碗啊!正在无奈之际,我忽然瞥见水缸旁边的小板凳,就搬过来放在灶前,然后踩上试试。还好,这个时候拿起锅刷弯下腰,就可以够得着锅底了!于是,我往大铁锅里舀一瓢水,然后学着母亲洗锅刷碗时的样子,开始仔仔细细地洗刷了。由于是第一次做这个活计,手生得很,又很担心摔了碗,掉了筷子,而且还是站在小板凳上操作,所以可以想见,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蜗牛速度了!
当我把碗筷和大铁锅洗了无数遍以后,看看确实非常干净了,就学着母亲的做法,把所有的碗,都倒扣在漏箩里,把筷子斜插在碗的旁边,再用洗得发白了的笼布,把漏箩连同碗筷一起盖好了。最后,把大铁锅盖好,又用另一块洗干净的抹布,把灶台擦了好多遍。做完这些以后,太阳已经不太高了。西斜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发现还应该清扫一下炕席!于是,我爬上炕去,用笤帚仔细扫了一遍。如此,我又觉得还应该把地上也清扫干净了!
当把所有想得到的事情都做完以后。我静静地坐在炕上等父母和哥哥回来。
天儿擦黑的时候,他们回来了。我听到娘疲惫地说:“唉,终于赶天儿黑磨完这些面了,可锅碗还没有洗呢!”
又听到爹说:“你去洗哇,我来拾柴火!”
娘推门进屋,一边划火柴点油灯,一边带着笑声说:“我闺女就是胆儿大,敢一个人黑坐在炕上等娘回来!老人们说啦,胆儿大的娃娃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