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有在公开场合挑明,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账。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背景和关系往往是最关键的稀缺资源,这一点在九十年代初的基层官场尤为明显。
车队在一级公路上疾驰。前面的两辆黑色皇冠轿车速度更快,几乎是一骑绝尘,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弯道处。市政府和市委小车班的司机,不少都是从部队转业的老驾驶员,技术好,胆量大,开起车来风驰电掣。领导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速度,将行程和时间都放心地交给了驾驶员。
领导的车先行离开后,我们乘坐的中巴车反倒显得超然了许多,司机不紧不慢地掌握着车速,按照自己的节奏平稳行驶。我靠在座椅上,心里却还在想着东洪县发生的枪击案,更想着李叔提到的指纹比对结果——在红旗书记办公室放置子弹的人,与枪杀现场的指纹吻合。这三个人,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在郑红旗书记办公室放置子弹?其目的又是什么?虽然我暂时不得而知,但直觉告诉我,这背后恐怕不简单。
虽然前面的小车跑得快,但等到真正返回市委大院时,两拨人马前后相差不过十分钟。我们这辆车停稳后,郑红旗副市长与市政府副秘书长谢福林相继下车。
郑红旗作为副市长,这次并没有乘坐臧登峰副市长的车。虽然臧登峰副市长的车上只有一名秘书,完全还可以再坐一个人,但郑红旗选择乘坐大巴车,其中的意味,我能明白几分。郑红旗和臧登峰两人都是市计划委员会走出来的干部,私下交情不错,但在公开场合,两人都很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维持一种“工作关系”的表象。虽然大家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种低调和分寸感,本身就是一种官场智慧的体现。
中巴车停稳后,郑红旗一手提着他那个黑色公文包,一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步态显得十分从容。他看到我后,朝我招了招手。我赶忙快走两步,来到他跟前。
郑红旗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他主动开口说道,语气随意而亲切:“哎呀,坐了一下午的车,腰酸背痛的。朝阳,这样吧,晚上要是没什么安排,一起吃点便饭?吃了饭之后,好久没活动了,一起打打乒乓球!”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和郑红旗打过乒乓球了。他的乒乓球技术不错,在市委大院里也算小有名气。
但大家都知道,能和领导长期打球的人,必然不是技术最好的,而是最懂得让领导打得开心、打得尽兴的人。
这里的分寸把握很有讲究:领导脾气好、心情佳的时候,可以适当赢几局;领导心情不畅时,就要懂得巧妙让球,让领导舒展筋骨、释放压力。这其中的微妙处,并非简单的输赢所能概括。
我和郑红旗、孙友福三人并肩朝着市委大院外走去。我看了一眼郑红旗,试探着问道:“书记,要不要我把晓阳也叫过来?”
郑红旗一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朝阳,算了。今天啊,咱们就组一个纯爷们局!”他这话说得干脆,带着一种难得的爽朗。我很少听到从他口中说出这样带着江湖气的话语。三个人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氛围自然就更随意了些。
街道两旁栽种着垂柳,枝条在晚风中轻轻飘荡。太阳已经西斜,天色渐晚,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暮色苍茫之中,倒也别有一番洒脱之气。
郑红旗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启话题:“话又说回来,朝阳,友福,今天省制药厂的这个会,你们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孙友福心里明白平安县在这次竞争中已经基本出局,语气倒也坦然,说道:“红旗书记,朝阳,从今天会谈的架势和氛围来看,我们平安县恐怕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我提前向两位表示祝贺了。”他的话直接而坦诚,没有过多的掩饰。
郑红旗闻言,马上放慢脚步,扭头看向孙友福,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友福啊,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