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一样啊。” 杨伯涛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恳切,“我在棉纺厂工作一辈子,对棉纺厂有感情,而且棉纺厂刚刚购置了设备,明年就有可能起死回生。”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个时候让我下来,我倒不是贪图厂长这个位置,我是担心这 3000 职工该怎么办?3000 职工背后是 3000 个家庭,还有不少厂里的职工是双职工、三代棉纺人。他们都是为东原的改革开放做出过贡献的,这要是企业停产,包袱不都甩给政府了?周会长,咱们可不能办这种事啊。”
如今,魏昌全兼任着农业局的党组副书记和农业开发总公司的一把手,也深感企业生存的压力很大。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凝重地说道:“杨厂长都是自己人,别唱高调了,说什么为改革开放做出贡献,难道政府没给工资?我说句实话,但现在这事你找周会长意义不大吧?我觉得你应该找分管副市长臧登峰,把问题交给他,让他拿到市政府研究。杨厂长,3000 人的大厂,经营上可不敢出问题,这要是出了问题,会引发社会性动荡的。市政府会想办法的。”
杨伯涛何尝不知道会引发社会性动荡?但是,动荡也是杨伯涛几人计划的一部分。从正常经营来讲,企业确实勉强能实现盈利,但是杨伯涛心里清楚,棉纺厂作为 3000 人的大厂,如今真正在一线从事生产工作的已不足 1000 人。棉纺厂是 1955 年成立的,到现在已经运转了接近40年,第一批参加工作的职工已经退休,这些职工的养老问题都由棉纺厂承担,这部分工人大概有三四百人。随着时间推移,退休的人会越来越多,包袱会越来越重。
另外,整个棉纺厂下属六家直属厂和配套厂,大小厂长、各级行政、工团妇青等二级机构的部门行政干部和管理人员加起来,还有四五百人。整个棉纺厂有不少关系户和吃空饷的人,名义上是棉纺厂职工,实际上棉纺厂领导连人都没见过几次,只拿工资不干活。这样的特殊群体严重影响了棉纺厂职工的工作积极性 ——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这边累死累活,那边班都不爱来,照样拿一样的工资?棉纺厂职工的生产积极性极差。当然,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监守自盗也非常严重。
这些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管理上的问题。杨伯涛在几年前还是把棉纺厂弄得风生水起,各项工作在市里面名列前茅,后来之所以没了斗志和干劲,是因为外界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同样干纺织、当厂长,规模小的私人厂老板一年都能挣几万、十几万,而自己当大厂厂长,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每个月拿到手工资不到300块钱,还不如一个南方民营厂小工的工资高。再加上东北的破产潮,这让杨伯涛觉得,如果能将棉纺厂变成私营企业,自己完全有能力可以盘活企业,进行大刀阔斧改革,撤销没用的机构,开除吃空饷的人员,留下真正干活的老职工,那时效益也会好一些。当然,杨伯涛这样想,最终目的还是想自己多挣些钱、捞些实惠,不然一旦退下来或退休,棉纺厂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杨伯涛一边喝酒,一边又与几人说了些好话。酒杯在众人手中传递,酒精的作用下,气氛愈发凝重。周海英此刻欠杨伯涛一个人情,他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我愿意去市上试试,到底能不能成,还要看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会不会卖自己的面子。”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散场之后,周海英看向了魏昌全,说道:“昌全,你跟我出来一下……。”
第二天,飒飒秋风裹挟着些许凉意,掠过东洪县的大街小巷。前一日与环美公司的座谈和谈判略显松散,双方团队的讨论漫无目的,与其说是招商谈判,倒不如说是一场普通的交流。虞家林虽未明确反对,但投资意向始终模糊不清。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