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的自己,去了东海,又是去找的谁?又能去找谁。
眼下,摆在面前的最大震惊是:
自己的梦,居然被李兰画了出来,不,是临摹了出来。
如果说,单纯只是一个梦,无论做再多的拆析,都是无根浮萍;那么,当梦落于现实了呢?
李追远:“你临摹的这幅画,出自哪里?”
李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妈妈在那片海底,看到什么了吗?”
这幅画,出自那片海底。
李追远默默将第一张钞票从钱包夹层里取出,将第二张,塞了进去。
他没急着像先前那样,将钱包举起对着光收集“拼图”,而是做着深呼吸。
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少年的脸上,李追远的鼻尖,已沁润出些许晶莹。
正在开车的谭文彬,并不知晓画中的内容,但他很诧异,这粗重的呼吸声,真的是一向冷静的小远哥所发出的?
李兰:“你知道么,虽然这幅画人物形象,尤其是面部,并不细腻,但我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上面最中央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远,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但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之一。
因为,
就算你撕下你身上的所有人皮,妈妈也一样能认得你。”
李追远:“我只是打算将母亲这个角色,从我的人生中抹去,但是,我从未想过杀了你。”
李兰身子往座椅上靠了靠,对开车的谭文彬道:“小同学,你身上有烟味,给我拿根烟。”
“好的,阿姨。”
谭文彬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递了过去。
李兰很是熟稔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
李追远:“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希望对方精神毁灭。原来,我的妈妈,是真的希望我死。”
李追远,你让我感到恶心。
李追远,你怎么还不去死?
那日在张婶小卖部门口,男孩耳朵紧贴着话筒,一边听着话筒另一端传来的这些话语,一边对面前的爷爷、奶奶、虎子石头等一众人,露出温暖乖巧的笑容。
车上,李追远痛苦地闭上眼。
病,又犯了。
人皮,仿佛又要开裂。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已经控制且好转到一定程度,有自信去面对这个女人。
但果然,眼前这个女人,是这世上,最擅长扒下他身上人皮的存在。
少年攥紧双手,让指甲对着自己的掌心,本能地想要以肉体上的痛苦来抵消发泄一点点精神上的撕裂。
可他的指甲,却在此时触碰到了阿璃今早在他掌心处,留下的浅浅痕印。
当自己还在自我感觉良好时,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担心着那最坏的情况。
她不希望自己伤害自己,她都没舍得将自己掌心的皮肤刺破。
李追远艰难地松开双手,指节发白。
少年的脸,仍旧苍白,有冷汗不断溢出,他抿着唇,与这次的犯病,进行着艰难抗争。
这是他打自堕心魔开始,犯的最严重的一次病,即使是在过去,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
本体,肯定是感受到了。
这会儿,其实是本体向“心魔”发动攻势,将心魔吞噬消融,彻底掌握这具身体,成为“李追远”的最好时机。
因为此时的李追远,根本就无力抵挡。
他为自己建起了防洪坝,可当大坝溃堤时,那汹涌而下的洪水,只会更加可怕。
但,本体并未有丝毫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