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那日与沈世诚的谈话疏解了心情,还是时间久了,痛也麻木了,自那次之后,清桅开始认真进食,积极配合治疗。
近二十日的汤药调理与康复训练,过程远比她预想的艰难。旧伤反复发作,加之体质虚弱,原以为十来天便能下地行走,硬是拖到快一个月才勉强能独自站稳。每一天都像踩在绵密的针尖上,她却再没喊过一声疼。
她本来等身体再恢复得好一点就去看沈怀洲,却不想却突然遇到了。
那日,冬雨淅淅沥沥下了很多天,终于迎来一个大晴天。阳光和煦,照得一切都舒展开了。用过早饭,清桅便带着铃兰往医院后面的花园走去。
穿过飘着消毒水气味的住院楼,便转入一段长长的花园长廊。
廊外冬景疏朗,经霜的草叶挂着未化的白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几株老梅树的枝桠探出白墙,褐色的花苞在寒风里微微颤动。干涸的喷水池边,两个裹着厚棉袍的病患正靠在长椅上晒太阳,绒毯下露出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阳光将廊柱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投在落满枯叶的石板路上。清桅慢慢走着,突然想起陆璟尧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在上海某个福利院见过她。
是哪个福利院来着?清桅凝神想一想,不知为何对那时的记忆异常模糊,她怎么会在上海福利院待几年呢?
阳光将廊柱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投在落满枯叶的石板路上。清桅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葱郁繁茂,人也更少了,远处还有一幢幢红砖小楼掩在经冬不凋的香樟树下。
清桅想着怕是到了其他地方,怕扰了别人。挽着铃兰就准备往回走。
正当她们转身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护工的低呼。清桅下意识回头望去——
香樟树投下的光斑里,一个穿着深灰色棉袍的老人正踉跄着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扶手,整个人摇摇欲坠。护工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推开。
就在这拉扯间,老人抬起了头。
那张脸……
清桅呼吸一滞。虽然消瘦得颧骨凸起,虽然满头银发在风中凌乱,但那眉眼间的轮廓,分明是她记忆深处最熟悉的模样。
这一幕几乎击碎了她所有有关沈怀洲的记忆,那个如山岳般巍峨的沈家当家,从来都说一不二极具威严的父亲,如今竟已衰弱得连站立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
——这真的是她记忆中那个能单手将她举过肩头的父亲吗?
沈怀洲也看见了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女儿。他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随即化作无奈的苦笑。
清桅不知道自己过去的,等站到沈怀洲面前的时候,被他一责怪才晃过神来。
“这是什么表情?”沈怀洲唯有那双看过来的眼睛,还残存着昔日的锐利,而且难得的带上一丝笑意,“几年不见,不认识为父了不成?”
他试图挺直腰板,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得一阵闷咳。清桅慌忙上前为他抚背,指尖触到嶙峋的脊骨,心头猛地一酸。
“父亲……”她强压哽咽,轻声唤道。
沈怀洲握住女儿颤抖的手,枯瘦的掌心依然温热:“没到那份儿上,我自己能走,她们说什么地上湿怕我摔了,非要弄那东西,根本用不着。”他转身一扬手打发那个护工。
清桅见护工有些犹豫,便开口:“没事,我一会儿送他回去。”护工闻言,这才放心的推着轮椅走了。
清桅扶着他往路面干净且比较宽敞的地方走,铃兰和慕青玄在几步之外跟着。
沈怀洲端详着她脸上的伤痕,目光在那道淡红疤痕上停留片刻:“伤都好了?”
“恩,都好的差不多了。”清桅答。
“好了就好。”沈怀洲迟缓地颔首,片刻后又轻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