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苏州富户为避衙前役,宁可自焚其宅——这等惨事,倒成了司马公口中的民安其俗!”
章直道:“家岳也劝过司马公,奈何司马公固执太甚。”
章越道:“子宣连夜拟就《役法源流考》,三日后我上殿奏于太后。”
曾布起身道:“下官这就去调集元丰役案!”
章越道:“子宣这些年你着实难为你,可愿再被外放一次?”
曾布拱手道:“但为建公差遣,不怕干系。”
章越点点头。
曾布一走,章直对章越道:“新党之中,论才干,曾子宣仅次于吕吉甫。”
章越徐徐点头。
章越看向堂下的章亘,章丞面露微笑,不久十七娘也到了。
十七娘道:“爹爹书信一封予你。”
章越道:“好。”
吴充立朝时,颇有召回司马光之意,不过为王珪,蔡确阻拦。吴充去年摔了一跤,现在已不能下床。
十七娘笑道:“方整治了一桌家宴,今日正好……”
章越则道:““家宴暂且搁着。”
说罢章越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章丞垂首肃立,章亘头微微一抬。
“今夜我等须得效法祖逖——闻鸡起舞正当时!”
章越霍然起身,满室烛火随他步势晃动,
章越负手立于中堂道:“当初我过仙霞岭时投杖入谷,本欲效范蠡泛舟江湖。”
“在乡求田问舍,躬耕于建阳,以为可以放下朝廷中一切之事。”
“哪知建州茶乱,我不得不暂任节度使,今又蒙陛下传召回京,恰在此处。”
章越目光悠然,兄弟子侄们不知章越何意。
章越对众人道:“若我此身不在京师,那么我不会言语一句。今司马光上疏欲废新法,太后允其放开言论,讨论新法得失。”
章越说到这里顿了顿,所谓放开言路?
还不是让新法成为众矢之的吗?
章越也曾多次主张放开言路,但当时是天子身体健康时,这时候听一听批评之声无妨,但这时候放开言路,朝廷要让人说好话,还是坏话,不是明摆的事。
章越道:“这些年新法的得得失失,我等不知吗?既然天下人可以讨论,我等为何不可讨论。司马光欲借太后之势尽废新法?好!那便让天下人看看,何谓'治世不一道'。今我已将免役法付于子宣,其余七法今夜尽数剖解。”
“三日后上殿,我当面呈给陛下,太后御览!”
“不论成败如何,我等当放手一搏!”
章家子弟闻言一愣。章楶先道:“我在枢院最熟保甲,保马二法,此由我来写。”
“小侄擅青苗法,农田水利法!”章直道。
一一分派下去,稍后章越书房里,章直,章亘,章丞,章楶都忙着抄抄写写。
熙宁变法一共八法,分别是免役法,青苗法,均输法,市易法,农田水利法,方田均税法,保甲法,保马法。
章越在书房里出神,免役法自是无论如何要保得,至于农田水利法,方田均税法,保甲法,保马法,青苗法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部分修改一下就可以继续用。
而市易法,均输法自是无论如何要废的。
如今章越回京自是要罗列一个章程,献给高太后,作为自己的政治主张,顶上司马光。
章越知道对方肯定不用自己,即便这般,话必须讲,疏必须上。
在建州时,自己可以不讲,坐看新法成败,但京城不讲,就是自己失职。
就在章越回朝时,高太后已接到皇城司的细报。
梁惟简道:“太后,章公回京,这是迎送官员的名单。”
“还有在京的太学生们几乎都迎送了,也有不少百姓。”